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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復一日我發覺自己能夠越來越容易進入【聖典】的起始儀式,並且毫不費力的完成了。換句話說整段過程好像就在作夢似的,到目前為止師傅預言果然是印證了。但是在箭該出手的那一剎那,我仍然無法控制,一下就分心了。再弓旋緊繃時的停頓確實不只使人很疲累,而且使人厭煩到能將我從自我沉潛心神集中的狀態中突然喚醒出來,再重新調整注意力去放箭。師傅對我喊到:[不要去想放箭,否則就是註定要失敗],我回答說:[我無能為力,弓的張力使人太痛苦了。] 師傅回答說: 你會感到痛苦就是因為你並沒有真正的放棄自我,就是這麼簡單。你可以從一片平常的竹葉上看到該發生的事,當一片竹葉在承受重量時,越彎越低,竹葉本身毫無動靜,突然間雪會自自然然的滑落到地面上。停留在旋最緊繃點,直到箭自然射出。事實上當弓真正拉滿時,箭就非出去不可,就如雪滑落竹葉般,在射者不知不覺中箭就飛出去了。]


 


     不論我如何的努力,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不做。但是我就是等不到自然放箭的那一瞬間,就跟以前一般做法,我毫無選擇只好故意的鬆手。


學箭三年以來這難解的挫折使我更消沉,我不否認有一段時間我很沮喪徬徨,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在似乎與以前所學或經驗過的毫不相關的事,值得嗎?我想起一位鄉下朋友曾諷刺的批評,在日本還可挖掘道比那些無價值的藝術更寶貴的東西。當時我不以為意,如今他對我想學又不知能否學到的藝術的質疑已不再是全然的荒謬。


     師傅以察覺到我內心的交戰,事後我的朋友宗藏先生告訴我師傅曾經私下研究一本日本的哲學引導,就是為了尋找出一個從我所能了解的方式來幫助我解決問題。但是他最後面色凝重的放下書,感嘆的說他終於明白一個強迫自己去喜歡藝術的人,很自然的會發覺箭道是非比尋常的難學。


   整個暑假期間我們全家就再海邊一處以安靜優雅著稱,且具有如夢靚衣班的偏僻的地方渡過,我們隨身帶著弓,當他是重要的行李,從早到晚我集中精神練習放箭,這變成一個固定模式,兒我漸漸忘了師傅的警告,除了忘我的訓練外,不做其他練習,我在心理反覆想過所有的可能,的到的結論是錯誤並不在師父所懷疑之處:缺乏無所求與無自我心;而實際上是在於拉弓的手指將拇指捏的太緊,當我等待放箭的時間越長,我自然地將拇指壓的越緊,因此手抖的非常厲害。就在這時刻,我私底下決定立刻去糾正這個錯誤,不久就找到一個明顯而簡單的解決方法。再拉弓時我刻意的放捏住拇指的手指的壓力,拇指不抓緊,他當然會被拉離原位。這將離位釐的一瞬間就是恰當的時候,就在此時如閃電般的迅速放手,這種放法明顯的就像【雪從竹葉上滑落】一般,這發現對我而言一點都沒有借助我個人長槍射擊的技巧來欺騙的意思。這新法使用時食指慢慢彎曲,直到那始終存在的壓力到達不能忍受的程度。


      很快的我就自認為走對了路,就我自己的想法幾乎每隻箭都在不知不覺中平穩的射出去,自自然然的我就疏忽了成功的另一面:我必須全神貫注在拉旋的右手的精確度,但我心安理得只求這技術上的調整能漸漸由習慣變成自然,就不需要我費神去特別注意右手,當那天到來時,我就要大大的感謝一番,那時我就能夠在不知不覺中完全忘我的在張力的最點射箭。到了這種程度技巧也終於神化了,用自信來粉飾罪惡感,用沉默來壓抑內心的反抗,也不理會太太反對的忠告,就這樣心滿意足的繼續跨上自認是決定性的一步。


     放假後在開學時我射出的第一箭我自認是相當出色的成功,放箭時無自覺又平穩。師傅看了一會兒,幾乎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猶豫的說:請在射一次。第二箭依我的意見比第一箭更好,師父不發一言的走到我的面前,拿走我手上的弓,倍對著我往墊子坐下,我明白師傅的意思,便自動退下。


     隔日宗藏先聲通知我師傅拒絕再敎我,因為我欺騙他。這種對我的行為的說法使我驚恐萬分,我對宗藏先生解釋說:只為了不必時時刻刻去留心那時刻的到來,我就採用了這種放箭的新法。全靠他從中調停,師傅終於回心轉意,他繼續授課的條件是要我明白的表示再也不觸犯【聖典】的精神。


     深自慚愧並無法使我恢復平靜,道是師傅的作法治癒了我,他對此是隻字不提,只是平靜的說:你會看到無心、無所求的等待最高張力點的結果什麼,難道你無法試試看不要時時刻刻擔心如何去操縱它媽?耐心一點,看看結果如何以及如何發生。


     我提醒師傅這已經是我在日本的第四年,我只能在停留一年。


【達到目標之路遙不可測,幾個禮拜;幾個月;幾年有何重要】


我問師父:如果我半途而廢怎麼辦?


【只要你確實學道忘我時你隨時可以離開,只要繼續練習就可以】


       好像以前學的都化為烏有,我們一切又從頭開始,但是等待最緊繃的那一瞬間仍與以往一般徒勞無功,好似我就是無法超越慣例。


有一天我問師父到:如果我不做,箭如何能飛出去呢?


師傅回答說:箭自己飛出去。


[我曾經聽到了你說好多次,我在用另一個角度來問:如果我的心真正不再,我如何能無我的等待那該放手的時刻到來?]


【他會等到最高張力時】


[到底它是誰?它是什麼東西?]


【一旦你了解了,你就用不著我了,如果我剝奪了你親身體驗的機會而提供你線索,那我就是最差勁的老師,而應該被解聘,不要再談這些事,繼續練習罷。】


    一週週的過去了我仍然毫無進展,但這時我發覺我的心再也不煩惱,難道我已經對這件是絕望了嗎?我能否學到弓道?能否體會師傅所謂的”?能否找到通禪之路?這些事情剎那間變的如此的遙不可及,好似離我好遠又好似與我無關,已不再擾亂我的心。好幾次我打算向師傅吐露實情,但站在他的面前時又畏縮不敢起口,我預先就知道的不到答案,而只能聽到師傅單調的回答:不要問,繼續練習!我也就不再問了,如果不是師傅絲毫不為所動的緊緊的扶持著我,我真不想再練了。我一天一天的度過,盡我的能力將專業上該做的都做好,終於我也不在惋惜最後幾年的辛苦都付諸東流。


     直到有一天我射了一箭,師傅深深一鞠躬並立刻停止上課,當我滿臉疑雲的瞪著師傅時,他喊到這就是他在射!我終於了解師傅所說,當時不能自抑的大聲喊叫,終於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師傅嚴肅的告訴我:我剛說的話不是誇獎,只是平時的述說一個事實而已,不因該影響你的心境,同樣的我的鞠躬也不應該對你有任何影響,你剛才射出的那一箭,完全在不知不覺中完成。在那段時間直到最緊繃時你完全的忘我,也心無所求,結果箭從你手中飛出去就如熟透的菓子掉下來一般,現在就當沒有發生過一般,繼續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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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可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